北平无战事：三案并审，一集半的法庭戏怎么就审出了个寂寞

宽泛来算，《北平无战事》前三集其实都是在围绕着“三案并审”说事情。

这三件案子分别是：空军作战部副部长侯俊堂参与北平民生物资走私案、空军作战部参谋林大潍通共间谍案、以及笕桥航校方孟敖飞行大队通共嫌疑案。

那么，三案并审说明了什么？

一，各方势力犬牙交的背景

三件案子奇怪地打了一个结，把每个节点的势力全部如同首尾相接般串联了起来。

空军走私案是矛盾冲突的一个爆点。它代表了老一派势力，他们大多跟着总统打了天下，如今到了坐享江山的时刻，于是大贪特贪。这其中也有不同的派系，比如徐铁英背后的是二陈（陈果夫、陈立夫），这是陈氏家族。

侯俊堂只能算作“小头”，背景不是不硬，而是不够硬，只能拉出来走场面。他们走私的账目全都是北平分行在打理，北平分行行长是方步亭。而方步亭背后是孔宋家族。加上曾可达代表的蒋系，这其实是四大家族的一场关于权力与利益的争斗角逐。

方步亭全部把账交给了金库副主任崔中石打理。而崔中石是中共地下党，发展了特别党员方孟敖，以便在关键时刻启用。但由于没有轰炸开封，违抗军令，而被带上军事法庭。

刚好中共地下党林大潍违反纪律而使用国民党空军作战部的电台发电报被抓住，这一切被有心人串联起来。而方孟敖，是方步亭的儿子。

美国是一个有力的外部因素，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影响国民政府。因为走私贪腐十分猖獗，美国的容忍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徘徊。“美援”与“共产党”一样，在一定时候充当国民党内部派系争斗的工具。

二，三个关键人物

徐铁英

没放录音之前，徐铁英这个人物靠陈宝国的绝佳演技迷惑住了观众，特别是他说“党字头上三把刀”。人们对侯俊堂和崔中石话语如此相似感到震惊，以至于有些人猜测是不是徐铁英污蔑侯俊堂的手段。

但看侯俊堂认命的反应，就能知晓，这一切是真的。他只是没想到两件事，一是，徐铁英真的能把拿到手的十万美元吐出来，二是，录音。

贿赂话语的相似性与其让人细思恐极，莫不如说这是当时国民党官员中的司空见惯，以至于能够约定习俗成为一套话语系统。这套话语系统在于使得受贿者“大义凛然”，而贿赂者心领神会。

这是明线。其实还有条暗线，那就是崔中石。崔中石显然对这套话语系统游刃有余，从徐铁英的口气中，也能推测崔中石其实很“懂事”，让人“放心”。

但有个问题。除了金库副主任崔中石，他还是一个具有纯粹信仰的共产党人。如果你善于做的事，而是你发自内心讨厌的，你会怎么办？这是崔中石内心冲突所在。

其实，细思恐极地与其说是录音内容，不如说是徐铁英打开皮箱拿出录音的本身。这说明两件事，一是，侯俊堂贿赂完他之后，他就把录音做了出来；二是，录音他在开庭前特意携带在身边。

为什么？一是，蒋经国的插手让他察觉到风向变了；二是，崔中石给的价码远比侯俊堂给的动人。并且还可以继续反问下去：

如果蒋经国不插手，侯俊堂的贪污结果会怎样？如果崔中石给的利益不够多，贪污结果会怎样？是不是拉个再小一点的官顶上来就过去了？

贪腐已经进入血液，深入骨髓，“大官大贪，小官小贪”。以徐铁英代表的骨干们心中党国、人民观念早就淡了，唯一能看得见的就是金钱与利益。调个位置，要是侯俊堂坐在陪审席，也不会手下留情。

曾可达

以蒋经国为首的国民党少壮派，要一首反腐，一首反共，并且已经认识到了内部腐化的问题远比正面战场更为重要。曾可达就是蒋经国直接领导的人。

在法庭上，曾可达可谓风头正劲，像是大杀四方。先是驳斥侯俊堂的贪污，接着炮轰徐铁英，又对准林大潍慷慨陈词，最后更是要把方孟敖落实共产党罪名。

这是蒋经国的西风压倒了所有东风，加上曾可达首先对准的是内部的侯俊堂，所以并且有了党国其实靠这些人有救的幻象。

但曾可达其实有问题的。先说小一点的，方孟敖上法庭之后跷起了腿，曾可达一拍桌子就说他“藐视法庭”。但问侯俊堂的时候，却把枪拿出来抵在他的头上，请问，这算什么？蔑视？

大一点，曾可达完全是在道德审判这三个人，他全完没有证据。飞行员被灭口了，扳倒侯俊堂完全靠的是徐铁英的录音；而对徐铁英的炮轰随着录音的后半段，也偃息旗鼓。

林大潍本来就是自己暴露的身份，对方孟敖的指责完全是自己的推测，甚至还要求林大潍主动指出方孟敖，并且要方孟敖自己承认。

这是在法庭。如果法庭之上，不看证据，那么设立这个法庭的意义是什么？作为维护法庭的人，原来才是破坏法庭的人，这是第一个讽刺。更别提，他被林大潍用人民二字驳斥得哑口无言。

其实换一个角度看，曾可达看似全面胜利的，其实并不是胜利。对于侯俊堂，是别人暗助的；对于林大潍，是失败的；对于徐铁英，暗使一个手段，没把林大潍真实身体情况告诉他，就让他陷入了尴尬境地；

至于对于方孟敖，蒋经国干脆直接下了命令。这说明就算在蒋经国独立领导的国防部内部，也并没有所有意见取得一致。

方孟敖

之所以没有提起专门提起林大潍，是因为他和方孟敖一样，都挺冤的。因为他们充当了国民党内部斗争的牺牲品，换而言之，抓他们目的主要是堵住另外一些人的嘴的。

侯俊堂调两个飞行大队私运物资，然后让方孟敖的实习飞行大队去轰炸开封。方孟敖没有，理由有两个：

一是，他出示了当年日本侵略者轰炸开封的相片，并且指出这道命令跟其行径一致，都是无差别轰炸，他不愿轰炸自己国家的城市和人民；二是，他说出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是死于上海的轰炸。

关键在于方孟敖说的是不是真的，换而言之，那就是他有没有接收到中共方面的命令？

我觉得方孟敖说的是真的，而且很大程度他也并没有收到指示。这只是他自己所为，或者说为开封的人民所为，方孟敖就是这样的人。

一是，侯俊堂的调令不是事先规划好的，他不可能提前告诉方孟敖，后者没有充足时间准备，这是个突发事件。二是，方孟敖的单线联系人是崔中石，崔中石并没有太多手段接触他，只是每月固定几天去看他；三是，也是最重要的，一直只有教学任务地方孟敖，被发展成为特别党员，最初中共的设想只是让他在关键时刻架机来投，他还不到暴露的时候。

真诚为人民做事的反而被送上了法庭，这是第二个讽刺。而反观曾可达用的手段，他用整个飞行大队的生命等于是逼迫方孟敖就范。

他们的区别在于，方孟敖是理解了才执行，而曾可达是不理解也执行。曾可达心中的人民观，其实也很淡。

三，为什么说审出个寂寞

法庭审讯原本的目的是什么？一手反腐，一手反共。

表面上似乎也达到了目的：贪污犯侯俊堂被判处死刑，林大潍也被判处死刑。但实际上情况确是这样的：因为反腐，反而在审讯过程中产生了更大的贪腐，而林大潍本身生命已经无多，是自己主动暴露的。

内部争斗激烈，各派系为了利益和权力勾心斗角，看似具有希望的少壮派执行人员其实也有问题。还有最关键的那个电话。

这个电话从某种程度上代替了法庭的审判，以至于法官敲了桌子，快速结案。这个电话是蒋经国打的，表明了他要重用方孟敖。

而这个电话接入得如此之巧合，表明了他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法庭中的一举一动。不然不会方孟敖才被逼出说自己是共产党，电话就响了。

也正是这个电话，表明了蒋经国和曾可达观念上某些细小的分歧，直至越变越大。

这场法庭戏，上演了各种势力的角逐，并借助了几个人物典型的代表了一批人。看似是蒋经国一派的铁血救国会取得了胜利，正在不断取得进步，但其实放眼全部剧集，不过是日落西山。

更关键是，它表现出了国民政府司法的全面崩溃。如果正义已经代表不了正义，公平也代表不了公平，司法没有独立性可言，那么无论如何热血和铁血也是枉然。

因为人心在看着。

我是@湘行观影，这是我写的第1篇关于《北平无战事》文章，就剧论剧，欢迎讨论，欢迎关注，原创作品，不喜勿喷。